春耕

那天邀請一段時間沒見面的落魄作家跟打字小弟，來家中作客。

順便下去菜園走走，春天中的菜園，處處開滿撐過寒冬作物的花朵，

好似花園一般，油菜、小白菜等十字花科，開出碎碎的黃色小花；

菊科的茼蒿，綻放奶油色澤般的花朵；

而茴香與香菜則是開遍繖型花科特有的花型，猶如夏日夜空中的花火。

蜜蜂與蝴蝶，忙碌的穿梭其中，帶來春的氣息。

新種下的春季作物，也在大地的催生下，悄悄地冒出嫩芽來。

雞母蟲安逸的躺在泥土地下，蚯蚓也無聲無息的如地下鐵捷運般，

通勤在我們腳踩的土地下。

麻雀一群飛來吃吃菜葉上的小蟲，又因我們的通過而一群飛走。

惟獨大卷尾站在碗豆架上，注視著我們。

另一頭的2隻雲鵲，在互吐思慕之情，

因為滿滿的愛意急著在一時之間全說出來，就糊成了一片高音階嘰喳聲。

住在磚塊屋裡的烏骨雞跟土雞，聽到了我們的腳步，

以為又有好吃的菜葉或是切葉蛾，高興的大聲竊竊私語。

逛完一輪後，我們回到客廳兼書房的房間，聽音樂喝茶聊天。

「其實以前尚未接觸農耕時，我跟自然是非常疏離的，

接觸的森林頂多是都市的行道樹，我見過的草皮，

是上面立個『不可踐踏』，

卻又禿的不像樣，還有眾多狗屎的草皮。

因此對於田園書寫的書籍，不太能引起我的共鳴，現在藉由耕種，

漸漸的彷彿讓我開了新的眼界，看得到所謂自然的運轉這樣的事情，

好比種子埋進泥土哩，會發芽、茁壯，

接著開花結果，完成這一循環使命，再慢慢地凋零、枯萎。

腐化的軀體，分解融化進而與泥土合而為一，

再度為下一代的種子準備好適切環境，如此生生不息。」

我對他們倆發表一下最近農耕感言，

「是呀，我也有同感，常見前人老是將神與自然掛在嘴邊，

我還真的是不懂哩，

現在終於知道原因了，原來是城市將我們跟大自然隔離，

創造出另一個虛擬的環境，讓我們以為可以遠離獸害，

擺脫沒辦法『吃到飽』的農耕生活，然後用金融取代以物易物的實際面，

變成幻象的富裕。哈這真是讓我有個寫說的靈感產生，你們幫我聽看看，」

落魄作家開心的想到個好點子，「這麼說來以全球角度來看，

世界各大的主要城市，一開始是因為聚集的人口增多，

便於分工合作而生活，但慢慢的當人口過了某一界線後，

因為居住在這都市裡的人所產生出的慾望與貪念，賦予了都市『生命』，

彷彿招喚了古老的巨大惡靈甦醒，

然後跟它乞求財富、乞求舒適、乞求便利，

慢慢地都市裡的一些人，因為奴役了或榨取了大部分人，

於是他們便成為『都市』的腦細胞，政治人物則成了『都市』的重要器官，

每個生活在『都市』裡的人，各司其職，有的當紅血球，有的當白血球，

鞠躬盡瘁，一輩子為『都市』貢獻。

隨著時間流逝，『都市』成長為『城市』，

需要的養分更多了，於是開始染指週遭的鄉村環境與自然資源，

農村被破壞，村民不得已只好投靠『城市』，如此周而復始，終有一天，

龐大到無以復加的城市跟城市間，勢必要一決死戰的，到那時，

就沒所謂的鄉村田園景觀了，只有無止盡的綠建築跟都市計畫，如何？

我這小說靈感如何呀？」說了一長串的落魄作家趕緊喝上一口熱茶。

「哈哈，聽你這麼一說還真是可怕，好似人類是地球的癌細胞，

而城市則是腫瘤呢！」打字小弟回應著。

「嗯是有點這樣的感覺，哈哈我們這樣聊天會不會太沉重呀？」

我趕忙從廚房端出有機商店買的餅乾來配茶。

「不過說真的，我也跟小內褲你有一樣的感受，

那就是生活在都市裡幾乎接收不到自然界的訊息，就算去爬山，

也只是『爬』過山上面而已，自然界所有的奧秘在我們眼前展開，

而我們卻像眼盲，甚至耳聾，連風吹過樹梢聲、叢林鳥叫聲，全都聽不見。」

落魄作家有感而發。打字小弟也說每次離開城市，看見大片大片農田，

心中毫無喜悅之感。

「我想那是正常的啦。我最近在想，為什麼農民在現代社會中，

會過得不快樂，應該跟西方的對立思想有很大關係，

他們創造出農藥與肥料來給農民使用，

讓農民跟土地關係形成對立，將大地看成是糧食生育工廠，

也不管自然界是如何運作，撒了肥要作物快速生長、

噴了除草劑要雜草快快死亡、最後再不斷地不斷地殺害無法算計的昆蟲，

若只毒到昆蟲也就算了，肥料、除草劑與農藥，好似目前科技化美軍一般，

三合一，以一擋百，一併將蟲子、鳥類、水中浮游生物、魚類、動物等，

全都從地球上鏟除，最終再報應回人類身上。

非常矛盾的是，化學農業帶來人口的爆炸，接著威脅全世界，

說要不是有化學農業，哪來那麼多糧食？人類早就發生大饑荒死一半去了，

於是大家接受這個說法，然後在癌症、不知名疾病、文明病的折磨下死去。

所以說打字小弟你看到一般菜園開心不起來是有道理的啦，

那兒可是生化戰場呢！農民腦袋裡容不下老早存在於自然界中的蟲跟草，

為了區區利益，田間活兒只剩下毒了。

接著大量肥料上場，來個『大豐收』，那其它農民也會撒肥，

也會『大豐收』呀！於是作物產量越多時，價格越慘，

農民只好認命的，將收入的錢，

再度拿去買肥料、農藥、除草劑，期待明年押對寶，

各種蔬菜與水果，頓時成了一支支明牌。

消費者買了藥物培養出來的蔬菜，忙著看病不說，

哪有空去管農藥肥料除草劑對環境生態造成的浩劫呢？」

我說完落魄作家接著問：「那你覺得現在有機農業如何？

是值得長期依靠嗎？」

「哈哈，謝謝落魄作家看得起我，問我如此深奧的問題，

我務農經驗尚不久，

那就把我不成熟的想法拿出來跟你們分享分享囉。」這真是嚴肅的話題，

我下意識的拿起茶來潤潤嗓，

「的確，有機是比化學農法好上太多！

像我自己才剛開始種菜，菜色不夠豐富，所以會到有機商店購買蔬菜，

有機蔬菜比起化學栽培要來的好吃太多，知道無化學物質參雜其中，

吃起來也較安心。但有機也是有它黑暗的一面，像有機農藥，

採用蘇力菌等生物製劑，因面市時間不久，

所以無法得知人類長期食用會造成如何影響；再來是堆肥，

農藥殘留、動物性荷爾蒙等各式汙染，不好避開。

甚至會產生更難搞的硝酸鹽過高問題。

所以說嘛！到目前為止我還是比較傾向無任何添加的農法，我們想一想，

雜草也沒人幫他們施肥或是除蟲，為何如此茂盛？蔬菜不也是植物嗎？

沒道理要給他們多餘的負擔呀？或許人們眼見化學栽培下的蔬菜，

全都肥嫩多汁，假使換成動物或是人類來說，

一直吃高蛋白、高熱量的食物，

也是會長得肥肥胖胖的，但這樣『健康』嗎？

這樣又有人會問，蔬菜量沒化學栽培的那麼多，豈不是大家都會餓死？

這個問題就很值得深思玩味了，我推薦閱讀『一座小行星的新飲食方式』。

我自己大致試著回答的見解是，

第一：我們浪費掉多少糧食？

第二：是要吃很多有毒的食物？還是吃足夠的安全食物？

第三：依照化學農業對地球土壤與環境的破壞程度看來，

它還能『豐收』幾年？

據我所知的是，從停止投入任何藥物、肥料後，

土壤越乾淨、種子也毫無藥劑處理汙染下，

真正大自然的豐收在那兒等待著我們。」我啦哩啦渣講一大堆之後，

CD也剛好播完一輪，趁著打字小弟發問時，起身去換片CD。

「什麼？種子還有做藥劑處理呀？」打字小弟驚訝的問到。

「是呀！我也是開始務農後才知道的，種子商為了怕種子被蟲吃，

所以浸泡在藥物裡，還可延長保存期限呢！

我覺得這還不夠可怕，更可怕的是，之前因為想要養小雞，買完小雞後，

老闆問我需不需要雞飼料？我回說不是給雞吃碎米就好了嗎？

老闆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我說，因為雞飼料有添加抗生素，

小雞吃了比較不會因生病而掛點，況且雞一出生就得打疫苗哩！

我越聽越毛，想當初我吃素前，炸雞可吃了不少桶呢。

果然那些在不健康環境下出生的小雞，因為沒吃含藥的雞飼料，

14隻就掛了10隻，但剩下撐過來的小雞，可都活蹦亂跳的，不畏風雨！」

「啊！這讓我想到不久前我看到的讀者文摘。」

落魄作家一聽完我的話急著回應，「那一期剛好刊載著停藥的嚴重性！

那時候我就在想，既然停藥造成的後果這麼可怕，那當初為何要用藥呢？

原來是有太多不得已……」

「對呀，為了販賣便宜的畜肉，就學著集中化、工廠式管理，

家畜生活在不自然的環境，當然容易生病，又住得擠，病菌更好散播，

所以啦，不管有病沒病，先用藥再說！

人吃了靠藥物維生的動物與植物後，能不出問題嗎？

出問題後再有樣學樣，跟著吃一輩子的藥，一幅現世報圖浮現在眼前！

可見要賺黑心錢，當藥商賺最飽！」不知道是不是我講得太過激動？

大家陷入沉思當中。等我再度打破這局面，已過了5分鐘之久。

「哈哈，不好意思啦，聊了這些可怕的話題，我來說說下田好玩的，

那就是最近為了開闢菜園我都搞得筋疲力盡，睡覺時渾身痠痛，

可是這讓我想起以前去健身房的回憶，

當全身肌肉都因乳酸堆積而輕微發疼時，

就是要變壯的時候到啦！下田的好處當然比上健身房不知要好上幾倍？

光是那自然的戶外環境就不用比啦，

所以說當未來下田自耕自食越來越熱門時，

將菜園當健身房使用搞不好會變主流喔！

還可搭配自種飲食，健康多多耶！」

我說完大家都笑了，他們說我身材的確變得結實許多，氣色也很好，

看來「菜園=健身房」計畫，是可行的喔。

「喂，我們大老遠從城市跑來，也要去體驗一下農耕經驗啦，快點，

帶我們去拔草或做菜畦啦！」落魄作家聽完禁不住手腳癢而大叫起來。

「對啦對啦，拔完草，在未開墾的草地上我來教大家做瑜珈，

終於不用在室內做瑜珈了，真棒！」

打字小弟為有機會露一手瑜珈而開心不已。

就這樣，我們3人拔完草，在初春的傍晚，

環繞著菜園香、蜜蜂蝴蝶飛舞下，

做起心靈和肉體溝通的瑜珈來，這舒服的程度，

說真的，有機會你們也試試。